【全文】一觉醒来，我成了被消灭的咸鱼人口
【1】
小说里主角娶了四个老婆并成为创世之神后，公务员小张满意地放下手机，带着一丝幻想沉沉入睡……
等他睡醒，小张眼睛一眯，发现事情并不简单——其实他连眼睛都眯不动了。在他视线范围内，挂着密密麻麻的咸鱼，此刻自己应该也是一条咸鱼，这大概是梦吧，小张放松地想。
“兄弟，新来的？”
小张感应到是他对面那条眼睛有两个框框花纹的咸鱼，像戴了眼镜一样，果然是梦，不然咸鱼怎么会说话呢？
“我原本是一个网文写手，因为鸽了更新太久，就被弄到这里来了，你呢？”眼镜鱼问道。
小张觉得不妙：“这难道不是梦吗？”
眼镜鱼：“你居然以为这是梦？哈哈哈哈容我笑一笑！”
过了很久，眼镜咸鱼笑完了：“都0202年了，世界各地都在消灭咸鱼人口，你居然不知道？村里刚联网吗兄dei？”
小张心里彻底慌了：“你一定是在骗我，人不可能变成咸鱼！”
眼镜鱼眼里反射出一道诡异的光：“人当然不能变成咸鱼，你本来也不是人啊。”他打断小张想反驳的话，继续说，“我是某点文学网的签约写手，一开始日更，后来周更，月更，还没来得及年更，就被我的读者集体举报。接着，我就被抓到这里。”
小张说不出话了，他虽然没在绿点看过小说，但也听说过这个名字。他呐呐道：“我是个公务员……我睡了一觉，就来了，真的不是做梦吗……”
眼镜鱼嗤笑一声：“这里谁不是呢？我奉劝你兄弟，还是多翻翻身，太阳晒得均匀点，优质咸鱼才能上超市，菜市场，品质不好的……”
“会怎样？”小张连忙追问。
“沼气池里做贡献去吧。”
想想农村老家沼气池沤肥的味道，小张打了个寒颤。
但情况似乎不像小张想象中那么简单，他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，稍微甩甩尾巴都费很大的劲。于是他向眼镜鱼讨教道：“你是怎么翻身的？我翻不动啊。”
眼镜鱼语气很悠闲：“咸鱼哪有那么容易翻身，等开始刮风的时候，你顺着风向一翻就成了。我们现在还算新鲜，得多晒几个月才能上市。”
听到还有几个月的时间，小张觉得也不是很着急，于是开始听其他咸鱼们的攀谈，鱼群里总是有几个像眼镜鱼这样话痨且自来熟的鱼。
【2】
没过多久，小张旁边多了一条鱼，鱼唇格外红，似乎是个女生。果然，眼镜咸鱼又搭讪起来，语气热情了不少。
没一会儿，红唇鱼就放下戒备，大声吐槽起来：“我就是不想相亲，跟我妈说去爬山，和姐妹逛街什么的，但一次也没去，估计是被邻居举报的，真是多管闲事，周末蹲在家里怎么了，也没碍着他们啊！”
这条鱼可能说出了众鱼的心声，一时间应和者众。
“就是就是，为什么非得结婚，结婚了还得生小孩，家长里短哪件都烦人。”
“我也是逃相亲被邻居发现了……”
“我更惨，几次在相爱网预约了相亲，都没去，被网站举报了，我还交了会员费呢！”
“呜呜呜姐妹你不是一个人……”
“单身有错吗？”一条咸鱼爆喝道，这一声好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。
这时，一条声音略显沧桑的鱼慢悠悠地回答：“单身不是错，咸鱼才是原罪，我结了婚，照样被送到这里来。”
一听就是一条有故事的鱼，其他咸鱼纷纷噤声，等他讲故事。
沧桑鱼叹了一口气：“我和老婆就是相亲结婚的，前几年丢了工作，就一直待在家里，找了几次工作都没应聘上，干脆专门在家照顾高中的女儿。前年女儿也上大学了，我还是没找上工作，就被我岳父岳母举报了。”
众鱼纷纷发出同情的声音，只有眼镜鱼不屑地轻哼：“到底是没找上还是不想找，你在家照顾女儿，买菜做饭了吗，是营养餐吗，洗衣服拖地吗？我看你就是个光吃软饭不干活的渣男！”
沧桑鱼支支吾吾：“男人的事，怎么能说是渣呢……我又没出轨。”
“嘁，渣男又不是只有出轨一种渣法，长点见识吧大叔！”
众鱼又开始谴责渣男，为自己被欺骗的感情讨回公道。
【3】
突然，众鱼的眼光集中在出现的新鱼身上，小张不禁问道：“你成年了吗？”，无他，这条鱼实在是太小了，估摸着只有眼镜鱼的三分之一。
小小鱼还带着一丝泣音：“没有，我今年刚十岁，读三年级。”
鱼群中传来几声惊呼：“天哪，现在抓鱼队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了吗？”
小小鱼吸了两声鼻子：“我是因为一直不交作业还逃课，被隔壁班的罗利举报了才过来的。我妈妈和抓鱼队的人打了一架，抓鱼队的人说，如果我在这里表现良好，很快就能回去。”
“表现不好呢？”
“就要待到你们都被晒干才能回去。”说到这里，小小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小张被哭得眼睛发酸，他也想哭，他在心里想，我为什么是二十八，不是八岁。
眼镜鱼似乎是见多了世面，并没有被影响到，等小小鱼哭没声了，小张听到眼镜鱼兴致勃勃地问：“小朋友，你为什么会被隔壁班的萝莉举报，是不是你追人家没追到，被嫌弃了。”
小小鱼打了个哭嗝：“不是！罗利是个男的！我们俩都喜欢我班上的小美，但小美喜欢我不喜欢他。后来他喜欢小雅，但小雅也喜欢我，小秋妮妮和小花都喜欢我，他就是嫉妒！”
小张惊呆了，应该说在场的鱼都被惊呆了，眼镜鱼也陷入了哲学思考，喃喃道：“我要是有这条件，谁还逃课啊！”
小小鱼很傲娇：“我又不喜欢她们，是她们抢着要做我女朋友的。”
“……”小张隐约间听到眼镜鱼发出一声悲怆的呜咽。
【4】
新鱼不断地加入，短短一个月，小张所在的这根杆子就被挂满了，大多数鱼都很沉默，只有少数鱼还愿意聊天。这几天愿意说话的鱼很少，好不容易有几条吧，还是外国友人，附近暂时还没鱼能听懂，只有眼镜鱼嚷嚷了几句英文：“Yes, yes, you are fish, I am fish, we are fish, yo, yo切克闹……”
今天终于来了一条说中文的新鱼，这下不止眼镜鱼，就连小张都有点兴奋。
“大家好，这里有网吧吗？”新鱼如此问道。
眼睛鱼热心地回答了他：“nonono，这里只有鱼，only fish。”小张觉得他可能被外国友人带的有点偏。
眼镜鱼继续道，“没有网吧，没有奶茶，只有热热的太阳，和咸咸的我们。时不时对自己灵魂发问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沉沦，药药，谁让你是一条咸鱼。”
小张想，外国友人的黑怕传染力有点强。
眼镜鱼抒发完情感后就恢复了正常，听着他们聊天，小张了解到这是一条大学鱼，被室友、同学和老师联合举报了，理由是逃课睡觉不出门，熬夜打游戏，点外卖还不扔垃圾。
“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冤啊，啧啧。”眼镜鱼感慨道，“群居生活最容易出问题了，你应该伪装一下自己的。”
“我还以为这里有网呢，既然没有就算了吧，我先睡了。”大学鱼声音有气无力的，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好几天没睡觉了。
他们聊个天的时间，杆子上多了很多条新鱼，有一条鱼鱼尾有一道分岔，他发言道：“我和我朋友都是被外卖员举报的，他比我早来一段时间，我很想提醒一下我其他朋友小心外卖员，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外面吗？”
眼镜鱼乐观地提出一个思路：“兄弟，托梦了解一下？”
分岔鱼沉默了一会，疲惫道：“只能祝他们好运了。”接着，小张听到分岔鱼忍不住哭了起来，“我只是想做一条快乐的设计狗，画画图打打游戏追追番，有什么错呢，我也在游戏里充钱了啊，贡献了GDP。我点外卖刮风下雨还打赏呢，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。抓鱼队还说我拖稿，做设计的哪有不拖稿的，甲方那些要求是人能提出来的吗呜呜呜……”
眼镜鱼这次似乎是被打动了，他沉沉的叹了口气：“早知有今日，一定不断更。”
【5】
时间过得飞快，这一批鱼都晒得差不多了，马上就到了分级拣收的日子了。
小张心里怦怦直跳，他很绝望，这几个月来，他一次身都没翻过，应该是要被扔进沼气池了。他悔得肠子都青了，前段时间天天刮风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多翻翻身？在超市里被买回去吃掉起码还能有最后的体面……
接着他又想到：我为什么没有好好地执行自己的计划，当初考公务员之前，明明就想过，三十之前升上副科，每年在网上写一本小说，每年出去旅游至少三次，找一个女朋友，最好能结婚……小张心里发凉，现在他马上就要进沼气池了，还是个小职员，连组长都不是，小说只取了名字，从未谈过恋爱。
回首一生，皆是虚度。
大学的时候虽不逃课，也就是在课上玩手机，看网络小说，期末考前突击，勉强及格毕业。被父母逼迫考了公务员，也是碌碌度日，满腔热血冷在了小说，麻将和游戏里。
很快，寥寥无几的合格咸鱼被机械手臂取走，剩下的九成都要被扔进沼气池。小张打眼一望，发现眼镜鱼，沧桑鱼，大学鱼和分岔鱼都还在。小小鱼是很早就被接走了，红唇鱼合格进了收集区。
晾鱼的杆子逐渐倾斜，小张都能闻到一丝臭味，心里凄凉，大声呐喊：“下辈子不做咸鱼！”
眼镜鱼也大喊道：“我再也不断更了！”
杆子完全倾倒，所有鱼纷纷落尽黑洞，臭气渐浓。
失重的感觉让人心跳加速，小张一个抽搐，从床上醒了过来。
他大口踹气，将自己摸了一遍确认存活。然后第一件事是搜索——消灭咸鱼人口，都是一些咸鱼的做法，唯一相关的一条还是“我国拟于2020消灭贫困人口”。
小张悄悄松了口气，然后想起了眼镜鱼，他想确认一下这是一个梦，于是下载了某点文学网，搜索作者“眼镜不是肥宅”，这是眼镜鱼说过的自己的笔名。
真的有这个作者！
小张手指开始颤抖，点开了眼镜专栏最新更新的书，一开始还是日更，然后周更，月更……小张浑身都哆嗦起来，他一看手机，周六不用上班。
这一天，小张爬了一座山，跑了五公里，到公园相亲角见了三个女孩，晚上回家还写了一万字。他打开某点文学网，发现眼镜鱼在断更一个月之后的今天爆更三万字，评论区仿佛在过年。
小张放下手机，舒了一口气，心里想：绝不做咸鱼。